作者：王晓辉

杜甫《秋兴八首》诗曰：“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杜甫用这两句诗来烘托长安壮阔恢宏的气象，其中涉及到两个人物，一个是西王母，一个是骑青牛出函谷关的老子。据说当年李鸿章出访欧洲时，曾将此诗写成对联作为礼物送给英国维多利亚女王，以西王母喻英国女王，以紫气东来喻来自东方的中国使者（李鸿章与老子同姓）。当时的翻译是怎么翻译西王母和老子这两个名字的？英国人是否体会到了中国人借助此联表达的善意呢？今天的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了。

人名的翻译是一门大学问，特别是文学作品中人名的翻译。译的好，不仅能更好地体现人物的精神与性格，还能让故事情节更加鲜明生动；译的不好，不仅对故事内容的讲述没有帮助，还有可能让读者的阅读兴趣大打折扣。

对于任何一位译者来说，《西游记》中人物名字的翻译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名，而是像独角鬼王、赤脚大仙、托塔天王、二郎真君、牛魔王等神仙鬼怪的名字。有的在故事中一带而过，有的则反复出现，当然，最需要花心思的还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观音菩萨、唐三藏这些主角名称的翻译。

【配图：彭靖雯】

詹纳尔教授后来在回忆翻译《西游记》的文章中说，Waley的《西游记》节译本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但在翻译的过程中，詹纳尔还是希望不受Waley译本的影响，按照自己的理解和选择去翻译。

I did not want to copy him, but neither did I want to have to keep making conscious efforts to avoid his choice of words. However, I could not help remembering his names for the main characters. Monkey I could not bring myself to drop. I regretted not being able to use Pigsy, but Pig was fine and I think I preferred Friar Sand to Waley's Sandy, which makes him a wee bit Scottish. Sanzang was not ideal for the general reader of English, but then, neither was Waley's Tripitaka.

詹纳尔教授并不想照搬Waley的翻译，但也不想刻意回避他的遣词用句。Waley对于小说中人物名字的翻译让詹纳尔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Monkey（猴王）这个名字肯定要用。詹纳尔将猪八戒直接翻译成Pig，没有译成Pigsy，对此，他略有些遗憾，因为Pigsy与Monkey尾音相协，听起来也更俏皮。Waley将沙僧译成Sandy，詹纳尔认为有点儿像苏格兰人的名字，所以他还是选择了Friar Sand。如果真的将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僧译为Monkey、Pigsy、Sandy，也挺有意思的，类似于猴猴、猪猪、沙沙，年轻人一定会喜欢。

《西游记》小说中的名字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大类，一类是佛教中的人物，如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木叉行者、文殊菩萨等；另一类是神仙，如玉皇大帝、太上老君、镇元子、太白金星、王母娘娘等；还有一类就是妖魔鬼怪，如蝎子精、黄风怪、牛魔王、铁扇公主等。

佛教人物名字的英译是有规矩可循的，一般都是依照梵文音译。

如来佛——Tathagata

观音菩萨——Guanyin Bodhisattva; the Goddess of Mercy

普贤菩萨——Bodhisattva Visvabhadra

文殊菩萨——Bodhisattva Manjusri

阿傩（阿难陀）——Ananda

迦叶——Kasyapa

善财童子——Child Sudhana

神、仙、妖、魔、鬼、怪的名字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翻译成英文虽然有难度，但也有很大的发挥想象力的空间。神和仙都是正向修行的结果，代表正义的力量，而妖魔鬼怪则是往邪路上修行的结果，是邪恶的化身，这一点在翻译的时候也要注意，可能会影响到用词的选择。

玉皇大帝——Jade Emperor

王母娘娘——Lady Queen Mother（余译），Queen Mother（詹译）

赤脚大仙——Bare-foot Immortal 

太白金星——Gold Star of Venus

太上老君——Lord Lao Zi

镇元大仙——Great Zhenyuan Immortal

托塔天王李靖——Pagoda Bearer Devaraja Li Jing

哪吒三太子——Third Prince Nata

显圣二郎真君——Immortal Master of Illustrious Sagacity Erlang（余译）

Illustrious Sage and True Lord Erlang（詹译）

巨灵神——Mighty Spirit God

鱼肚将——Fish-Belly General

药叉将——General of the Yaksas

天蓬元帅——Marshal of the Heavenly Reeds（余译）

Marshal Tian Peng in the Milky Way（詹译）

卷帘大将——Curtain-Raising General

武曲星君——Star Spirit of Wuqu

阎王——King of the Underworld

《西游记》里妖魔鬼怪五花八门，虎豹熊鹿、鲤鱼老鳖、兔子老鼠，什么都能成精。

牛魔王——Bull Demon King

铁扇公主——Princess Iron Fan 

黑风怪（黑熊精）——Black Bear Spirit

白骨精——White Bone Spirit

金角大王——Great King Golden Horn 

狮猁王——Lion King 

蝎子精——Scorpion Spirit

黄风怪——Yellow Wind Monster

红孩儿（圣婴大王）——Red Boy; Great King Holy Child

玉面公主——Princess Jade Countenance

金鼻白毛老鼠精——Golden-Nosed White-Haired Rodent-Spirit

独角兕大王——Great King One-Horned Buffalo

很少有文学作品像《西游记》这样，有这么多神仙妖魔鬼怪，所以，翻译他们的名字也成了一项难度不小的挑战。还有，在翻译的时候，神与神之间的关系也是译者需要认真考虑的因素，比如，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西王母）的关系。

从字面上看，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应该是夫妻关系或者是母子关系，其实不然，他们两个是上下级同事关系。玉皇大帝是天庭最高统治者，三才（天地人）主宰；王母则是生育万物、主管所有女仙和长生不老药的女神。玉皇大帝级别虽然高，但比起王母娘娘来，资历要浅很多。唐诗中有“玉皇”的称呼，到了宋代真宗年间才有正式的封号“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大天帝”。而西王母的履历，则要从甲骨文时代算起。殷商甲骨有“贞侑于西母”的卜辞，《山海经》中也有关于西王母的记载。

玉皇大帝的全称过于复杂，译成Jade Emperor即可。西王母（王母娘娘），余国藩教授的翻译是Lady Queen Mother，詹纳尔教授的翻译是Queen Mother。不论是哪一种译法，都有queen mother这个核心概念。queen mother和empress dowager一样，是指皇太后，也就是现任君主的母亲。在英语中，The Queen Mother一般是指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母亲，当今泰国国王的母亲诗丽吉（Sirikit）也被尊称为“The Queen Mother”。因为是神话传说，所以我们永远也搞不清楚西王母到底是哪个王的母，索性翻译成Queen Mother of the West，简称Queen Mother, 给读者留足想象空间。余教授Lady Queen Mother的译法，的确让人犯琢磨，难道是“皇太后女士”或者“王母娘娘女士”？这可真的是融通中外了。

中国人的名称比较复杂，有姓、名、字、号，如诸葛亮，姓诸葛，名亮，字孔明，号卧龙。中国神仙的名称也不简单，如孙悟空，原本是石猴（stone monkey）；占山成了“美猴王”（Handsome Monkey King）；跟着须菩提祖师学道，取了一个法名“孙悟空”（Sun Wukong）；通过大闹天宫争取到了“齐天大圣”的称号（The Great Sage, Equal to Heaven）；拜唐僧为师，又与他起了个诨名“孙行者”（Pilgrim Sun）；唐僧不高兴时还将其骂作“猴头”（Monkey）。《西游记》小说中孙悟空的称呼不断变换，翻译时既要保持原意，又不能随意跟着变换名称引起逻辑混乱，让外国读者不知道说的是谁。

Related

Go to Forum >>0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