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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诗词英译品读:“诗仙”“诗圣”何由来?

 
Comment(s)打印 E-mail 中国网 2024-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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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晓辉

中国是诗的国度,几千年薪火相传,弦歌不绝,涌现出一代又一代优秀的诗人,璨若星辰,光彩夺目。但在如此众多的诗人当中,能称得上“仙”和“圣”的,只有李白和杜甫。

李白被称为“诗仙”,并非后人追赠,而是他在世的时候就被称为“谪仙人”了。第一个以仙人称呼李白的是他的忘年交贺知章。《新唐书》:天宝初……至长安。往见贺知章,知章见其文,叹曰:“子,谪仙人也!”言于玄宗,召见金銮殿……帝赐食,亲为调羹。

《新唐书》是正史,惜墨如金,这样的篇幅已经是很“铺张”了。在野史和传说中,李白和贺知章的见面就更具传奇色彩了。据说,天宝初年(742年),李白来到长安,一日在紫极宫闲逛,见迎面走来一位老者,风神潇洒,气度不凡。老者也注意到了飘逸出尘,眉宇间透着自信与豪迈的李白。互通姓名之后,李白才知道,眼前这位老者竟是大名鼎鼎的诗人、书法家、太子宾客、秘书监贺知章。两人一见如故,李白将自己的《蜀道难》呈给贺知章,贺知章边看边不住地赞叹,称李白为“谪仙人”。贺知章又问李白,你喜欢喝酒吗?李白说,喜欢啊!贺知章又问,你平时都怎么喝?李白说,我白天喝,晚上喝,做梦也喝。贺知章大喜,携着李白的手来到一家酒馆,开怀畅饮。喝到一半,两人才发现身上都没有带钱,于是贺知章解下腰间的金龟配饰,权当酒钱,继续痛饮,这就是“金龟换酒”的传说。

【配图:彭靖雯】

贺知章是朝堂元老,比李白整整大了40多岁,性格洒脱,不拘小节,尤其是在喝酒方面,与李白更是投缘。杜甫曾写过一首《饮中八仙歌》,第一个酒仙就是贺知章: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这首诗我不知道念过多少遍,走马观花地就过去了,但这次再读,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眼花落井水底眠”?一般人掉井里,不是摔死就是淹死,可贺知章竟然在水底下睡着了,难道他会水下闭气吗?

吴经熊先生是这样翻译的:

Chih-chang on horseback swayed back and forth

As though he were sitting in a boat.

Dizzy with wine, he fell into the water,

And was found sleeping on the bottom of a well!

不知道外国读者看了这首诗会怎么理解,他们会不会以为这是一口枯井呢?吴经熊先生这样的大学问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是不是想多了呢?

对于贺知章的知遇之恩,李白终身难忘。贺知章去世之后,李白曾专程去祭拜,还留下了深情的诗句:

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

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

昔好杯中物,翻为松下尘。

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

英国汉学家Arthur Waley写了一本介绍李白的书——《李白的诗歌与生平》(The Poetry and Career of Li Po),其中提到了这首诗。Waley是这样翻译的:

At Ch'ang-an the first time we met

He gave to me the name of "Banished Immortal."

Then he loved the thing within the cup;

Now he is turned to dust beneath the pines.

I remember how once he pawned his golden tortoise

To buy me wine, and tears wet my scarf.

Waley将“谪仙人”译为banished immortal,banish在《牛津词典》中的解释是to order sb. to leave a place, especially a country, as a punishment,是放逐、流放的意思,常用被动语态。banished immortal就是被流放的神仙,用在这里最恰当不过了,这也是我见到的最早的“谪仙人”的英文翻译。

再谈谈我们的诗圣杜甫,他成为“圣”已经是去世多年之后的事了。杜甫刚刚出仕,就赶上了安史之乱,此后蹭蹬失意、颠沛流离,根本不具备靠写诗成名的外部环境,况且杜甫既非达官显贵,又非社会名流,他的作品很难受到追捧。从另一个维度来看,如果我们仔细琢磨盛唐那些代表性诗人的作品,就会发现杜诗其实是很另类的。盛唐诗歌的主流,要么慷慨激昂,开疆拓土,要么明月清泉,松风鹤影,像杜甫这样抨击社会黑暗面、关注现实生活和人间疾苦的诗人还真不多,这也是为什么盛唐时期编写的诗集都没有收录杜甫的诗。

到了中唐以后,经历了安史之乱,盛世的光芒消失殆尽,整个社会的心态也从天上落到了地上,这时候,人们才开始重新认识杜甫。白居易对杜甫的评价是:“杜诗贯穿古今,尽工尽善,殆过于李”;与白居易并称“元白”的诗人元稹认为杜甫的诗歌“上薄风骚,下该沈宋,古傍苏李,气夺曹刘……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人人之所独专矣。”最为夸张的是中唐诗人张籍(不是写《枫桥夜泊》的那位张继),因崇拜杜甫,就把杜甫的好诗写在纸上烧掉,烧完的纸灰拌上蜂蜜,每天吃三匙。一日朋友来访,看到他正在拌纸灰,很是不解,张籍告诉他,吃了杜甫的诗,就能写出和杜甫一样的好诗了。

宋元时期由于北方民族南下带来的战争和动荡,使得文学的审美取向发生了变化。春花秋月、歌舞升平的日子早已成了回忆,人们面对的更多的是烽火狼烟、满目疮痍,这时候,杜甫沉郁顿挫、锤炼凝重的风格,特别是关注现实、心系家国、忠爱缠绵的儒家情怀更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苏东坡曾写过这样的诗句:“天下几人学杜甫,谁得其皮与其骨?”宋末文天祥被捕后,在燕京狱中读杜诗,他的感触是,“凡吾意所欲言者,子美先为代言之。……乃知子美非能自为诗,诗句自是人情性中语,烦子美道耳。”文天祥的意思是说,杜甫不是在写诗,而是在写人心、写人性。

就这样,杜甫声名日隆,直追李白,到了明代,已有李杜合集刊行。《合刻李杜诗集》的编者在序言中说,“余曷敢言诗,问诸言诗者有云,供奉之诗仙,拾遗之诗圣。”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大浪淘沙,杜甫终于登上圣坛,“诗圣”也成了杜甫的专属称谓。

最后,我们把杜甫和李白登岳阳楼的诗放在一起来读:

登岳阳楼

——杜甫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与夏十二登岳阳楼

——李白

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

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

两首诗都是前四句写景,后四句抒情,但可以看出两个人的心理状态和性格取向截然不同。杜诗基调苍凉沉郁,感慨深切,借洞庭湖风光抒发个人漂泊、国家多难的忧伤情怀。虽然自己举目无亲,老病孤舟,但还是凭栏北望,心忧家国。而李白呢,看到了洞庭湖壮美开阔的景色之后,立刻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把自己快乐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这时的李白,因追随永王,犯了政治错误,被流放夜郎,幸朝廷有人搭救,又赶上大赦,死里逃生,所以,看山山也绿,看水水也清。一行大雁把心中的不爽带走了,远山又捧出一弯新月,他的身心仿佛刚刚洗过澡一样轻松,飘飘然就上了云端。在云端,神仙们对他的招待是五星级的,“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好床好酒,喝得晕晕乎乎之后,在凉风中漫步。至于别的事儿,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面对同一场景,所思所感竟是如此不同。一个是,一个是“仙,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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