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哥笑模笑样的,这使徐宝册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他问:“六哥,承包给咱们了吧?”
老六哥点点头:“不承包给咱们,谁敢揽这技术活儿?我一发话,会上没说二话的。没跟你商量,我就代你在合同上按了手印。我早算准了,咱们年底每人少说也能赚它五百块钱!”
“哎呀!哎呀!”徐宝册上前搂住了老六哥的腰,呼喊着,捶打着,说:“瓜魔算‘魔’吗?你才算‘魔’!你这家伙鬼精明,你掐一掐手指骨节,计谋就来了。行啊,亏了这回承包!新政策是谁定的?我老宝册要找到他,敬他一杯大曲酒!”
老六哥搬来小铁锅,找来一条干鱼,放在里面煮上了。两人坐在一块儿吸着烟锅,谁也不想先去睡觉。老六哥吸着烟,伸出手捏住徐宝册的半长黑裤,拉了两下说:“看看吧!多丑的一条裤子……”徐宝册满脸愠怒地斜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扳掉。老六哥笑吟吟地说:“这都是没有老婆的过。有老婆,她早给你做条好裤子了。”徐宝册的脸有些烧起来,只顾一口接一口地吸烟。老六哥又说:“今年卖了瓜,赚来钱,先去娶个老婆来!你总不能一个人老死在屋里吧……”徐宝册抬头望着远处月光下那片黑黝黝的槐林,嗫嚅道:“也……不一定……”
“哈哈哈哈……”老六哥听了大笑起来。
徐宝册也笑起来,这笑声直传出老远,在夜空里回荡着,最后消失在那片槐林里了。
天亮了,他们立即着手在靠近槐林处架荆棘篱笆了。瓜魔来了,就忙着为他们砍荆棵子……徐宝册告诉瓜魔:瓜田承包下来了,这片西瓜就和自己的差不多了。瓜魔听了乐得不知怎么才好。老六哥低头绑着篱笆,这时回头瞅了瓜魔一眼,没有吱声。瓜魔于是走到他的身后,在他的腰上轻轻按了一下。老六哥突然抛了手里的东西,瞪起眼睛喝道:“你小子打人没轻重,乱戳个什么!”
老六哥的样子怪吓人的,瓜魔吃了一惊,往后蹦开了一步。
徐宝册很惊奇地望望老六哥的腰,说:“就那么不禁戳吗?”
老六哥没有吱声,只是涨红着脸低头做活。
三个人整整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架好篱笆。午饭做的鱼丸子、玉米面锅贴儿,瓜魔只吃了很少一点,就躺到铺子上去了,仰着脸,扭动着。他嘴里哼唱着,一边把脚搭在徐宝册光滑的脊背上。老六哥一直皱着眉头吸烟,这时一转脸看到了,说:“真是贱东西!他整天做活累得不行,你还要把脚搭在他背上!真是贱东西!”瓜魔在过去总要把脚挪到他背上的,可是这回看到他阴沉沉的脸色,就无声地把脚放在了铺子上。
吃完饭后,照例要吃西瓜了。徐宝册见老六哥不愿动弹,就自己到田里摘来两个。可是吃瓜时,老六哥只是吸烟……瓜魔离开以后,徐宝册扳过老六哥的膀子问:
“六哥,你身上有些不对劲儿?”
老六哥只是吸烟。
“你不吱声我也知道。你掐一掐手指骨节就生出来的计谋,我都知道!你心里想心事,嘴上只是不说!”徐宝册盯着他的脸,硬硬地说。
老六哥磕打着烟锅,板着脸,慢声慢气地说:“瓜魔不能多招惹的,他不是个正经孩子。”
徐宝册哼一声,扭过头去说:“瓜魔是个好孩子!”
“你看看吧,”老六哥往瓜魔常来的那个方向指点一下说,“正经孩子有他那个样儿吗?黑溜溜像铁做的,钻到水里又像鱼,吃起瓜来泼狠泼愣!”
徐宝册气愤地将卷在膝盖上的裤脚推下去,站起来说:“你有话就直说,用不着这么转弯抹角的。瓜魔一个孩子又碍了你什么!哎哎,你真是变成‘魔’了!”
这是他们最不愉快的一次。这一天,他们简直没有说上几句话,只顾各忙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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