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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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杰和秦山吃喝完毕,便问其他病人家属如何订第二天的饭,又打听茶炉房该怎么走。大家很热心地一一告诉她。李爱杰提着暖水瓶走出病室的门时天已经黑了,昏暗的走廊里有一股阴冷而难闻的气味。李爱杰在茶炉房的煤堆旁碰到那个挨了丈夫骂的中年妇女,她正在吸烟。看见李爱杰,她便问:

“你男人得了什么病?”

“还没确诊呢。”李爱杰说,“明天做CT。”

“他哪里有毛病?”

“说是肺。”李爱杰拧开茶炉的开关,听着水咕噜噜进入水瓶的声音。“他都咯血了。”

“哦。”那女人沉重地叹息一声。

“你爱人得了中风?”李爱杰关切地问。

“就是那个病吧,叫脑溢血,差点没死了。抢救过来后半边身子不能动,脾气也暴躁了,稍不如意就拿我撒气,你也看见了。”

“有病的人都心焦。”李爱杰打完水,盖严壶盖,直起身子劝慰道,“骂两句就骂两句吧。”

“唉,摊上个有病的男人,算咱们命苦。”女人将烟掐死,问:“你们从哪里来?”

“礼镇。”李爱杰说,“坐两天两夜的火车呢。”

“这么远。”女人说,“我们家在明水。”她看着李爱杰说,“你男人住的那张床,昨晚刚抬走一位。才四十二岁,是肝癌,留下两个孩子和一个快八十的老母亲,他老婆哭得抽过去了。”

李爱杰提水壶的胳膊就软了,她低声问:“你说真要得了肺癌还有救吗?”

“不是我嘴损,癌是没个治的。”那女人说,“有那治病的钱,还不如逛逛风景呢。不过,你也别担心,说不定他不是癌呢,又没确诊。”

李爱杰愈发觉得前程灰暗了,不但手没了力气,腿也有些飘,看东西有点眼花缭乱。

“你家在哈尔滨有亲戚吗?”

“没有。”李爱杰说。

“那你晚间住哪儿?”

“我就坐在俺男人身边陪着他。”

“你还不知道吧,家属夜间是不能呆在病房的,除非是重病号夜间才允许有陪护。看你的样子,家里也不是特别有钱的,旅店住不起,不如跟我去住,一个月一百块钱就够了。”

“那是什么地方?”李爱杰问。

“离医院不远,走二十分钟就到了。是一片要动迁的老房子,矮矮趴趴的。房东是老两口,闲着间十平方米的屋子,原先我和那个得肝癌病的人的老婆一起住,她丈夫一死,她就收拾东西回乡下了。”

“太过意不去。”李爱杰说,“你真是好心人。”

“我叫王秋萍。”女人说,“你叫我萍姐好了。”

“萍姐。”李爱杰说,“我女儿也叫萍,是粉萍。”

两个女人出了茶炉房,通过一段煤渣遍地的市道回到住院处的走廊。她们一前一后走着,步履都很沉重。一些病人家属来来往往地打水和倒剩饭,卫生间的垃圾桶传出一股刺鼻的馊味儿。

秦山在李爱杰要离开他跟王秋萍去住的时候忽然拉住她的手说:“爱杰,要是确诊是癌,咱可不在这遭这份洋罪,我宁愿死在礼镇咱家的土豆地里。”

“瞎说。”李爱杰见王秋萍在看他们,连忙抽回手,并且有些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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